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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花慢》朱宁短篇(《机灵小不懂》朱厚照x朱宸濠同人)

《木兰花慢》――
 (伪长篇朱宁渣文《乱沙明日》已在贴吧宁王吧完结,懒得搬,这算是它不存在的he的后续……)

宫婢带着园匠来往力碌,赶在中秋前一天将御花园中经年细养此时正放华灿的金桂挑了最好的几株斫枝修剪,匠心整置,集出数十大小不一造型各异的雅致盆景巧划规摆入三年前另辟的东宫偏殿。说是偏殿,却是一座高楼曲廊敞阔堂皇胜于东宫的明朗庭院,只是朱门上未安名匾,默着几分莫明其妙。侍女宫婢们也皆是三年前选进的一众独新,吩入时即被嘱令尽分内之事,禁多言闲语,否则立时拔舌杖毙,严狠甚于其他庭殿,因此十分听话,侍了殿中人三年也不知他姓名,只听从安排尊称他王爷,经久便习以为常,也懒得去想先皇几位兄弟早已因叛而诛,余下固守封地,现今陛下并无同亲兄弟也无一二子嗣,此王爷却从何来。
 朱宸濠安坐在后楼高阁上的临风亭中,面前摆着一局玲珑黑白,无杀气也无深谋意,闲慢但似得趣地自对自弈,楼下前庭中的动静纷杂传近耳边便被爽利金风吹得缥缈,丝毫不能扰他兴致。他从午后坐到日暮不见收意,旁侍换过数壶温茶,也不敢出声打搅,待天更暗下星月渐出,才小心掌灯禀他该用晚膳了。
 “送这儿来吧。”朱宸濠眼也不抬,指间又落下一子。
 正排布膳食,亭阶口忽然转入一身褐金衣袍,朗然落落,把着分寸定在桌前几步犹疑道:“敢问您是?”
 棋者闻声挑目,见他腰垂瑜玉半璧纹云佩,手中握着一方通行令牌,才抬头正看他,是个年纪十一二的少年,玉冠端正,面容尚稚,但眉目狭长,薄唇收抿,已微微显出些凌厉意气。少年不见他答,也定睛打量起端坐之人。待得来者静默中疑惑愈加,渐渐手足无措,朱宸濠才露出一个微笑道:“用过膳了吗?”
 “已吃过了。”少年舒气放松地点点头。
 “再来陪我吃些如何?”那人却更深一分笑意地温目望他。
 少年似忖了忖,又点了点头,抬步上前,撩袍坐他对面。旁侍添好用具,朱宸濠摆了摆手,摒退左右,自顾细嚼慢咽。少年并不动食,虽无先前过分拘谨,但仍端正道:“我是兴王之子朱厚熜,今年得皇上传谕随父王来向皇上礼祝佳节,来早了一日,朝拜后便想去御花园赏花观景,谁知最好的几株金桂都被斫剪来了这里,我不知东宫旁还有这样一处所在,问宫人竟也都不甚清楚,便去请皇上解惑,皇上却给了我块通行牌,让我自己来问殿中主人。”
 用食者放下玉箸,起勺盛汤,却道:“兴王身体好些了吗?”
 少年神色略暗,摇了摇头:“已愈不好,今年皇上传谕,才勉强捱来。”
 朱宸濠自盛毕,横柄为对坐之人添了半碗,似叹道:“你堂兄真不会体恤人。”
 “不,皇上待人很好。”少年即时接道,“父王朝拜时体力难支,皇上特意赐了软座给父王。”
 那人轻笑一声,趣看他:“你倒忠护得很,这应该是你初次进宫吧?”
 “嗯。”少年顿了顿,对望道,“您看来对皇家十分熟悉,又居于此,不知您到底是……”
 朱宸濠却侧手敲了下旁桌棋盘:“这局我下了许久,大约该黑子赢,但我想白子赢,你拿去,自己想也好请教别人也好,让白子赢,明晚再来见我。”
 少年看了眼棋局,张口欲言,但听那人止他道:“去吧。”便无法,端起棋盘退了两步,转身下亭。
 夜风愈凉,穿亭而过,拂得所食也冷得快些,亭口新摆的桂景花枝映着一层白霜似的月光连甜郁馨香都飘出一丝寒意,旧疾并未发作,朱宸濠神思清明,但手脚渐加冰凉,使他知道再受风下去并无好处,便起身长舒一息,振袖抖落风气,传人去备浴水。温热暖洋,展筋松骨,沐者阖目倚靠池壁五感安驰,似乎要睡过去。有明黄身影轻缓步来,抬手示意宫婢退下,自解了衣袍,小心下入池中,云雾氲漾里暖透了身体才向那人靠过去,环之入怀。朱宸濠无惊无拒,目也不启,只略动身寻了个舒服姿势侧头靠在他肩窝。见人未睡着,朱厚照微笑低头吻了吻他额角,一手揽稳他,一手张指慢慢梳理他墨滴似的在水面浮开的发尾,温声道:“那孩子如何?”
 朱宸濠依旧养着神:“你觉得如何?”
 “有些像你。我今天第一次见他,看他眉眼就想起第一次见皇叔,虽然只得一分形似,但也让人欢喜。”
 “是么……”怀中人微微开目,仿佛回想久远,然而无甚表情,片刻又阖上,却答了皇帝的问题,“有些胆色,心也细,但是思虑过多,恐怕以后成事在此也败事在此。”
 “凡事多思,总的说不算坏处。”朱厚照略轻叹息,“大不了以后多立立他性子,教他拿捏果决。”
 朱宸濠蓦地睁眼,一片沉色,似有风云翻涌,只是仍然静默,稍时才缓声道:“你想清楚了?”
 “嗯。我看了看,世子中也就这孩子最合适。兴王沉疴已久,且日愈重,今朝见他,觉他大概时日无多,他若病去,我无子嗣,扶育堂弟,可算佳话。《皇明祖训》有言‘兄终弟及’,来日我与皇叔不期携手驾鹤,立朱厚熜,阁老他们也不致措手。”皇帝深了一息,仿佛终于心石落地,双臂同收,更揽紧怀中人,轻笑道,“我半生荒唐,终不致帝业旁落,不算有负先祖。三年前和皇叔说我若有子,就教皇叔为他帝师,把新殿修在东宫旁,来往方便。可惜啊,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皇叔沧海巫山实在太过无双,让厚照一点儿看不进其他人,此生已足,不会有子了。”
 应是池灶添火,雾气氤氲又盛,池角金桂的馨香在层层蒸腾中愈发浓郁,静默许久,朱厚照额上发了些薄汗,才闻得耳边一声嗤笑:“这说得好像我是妖祸之流,害得皇上断子绝孙。”皇帝低头正欲维护他而反驳,却见那人抬面挨近他鼻尖似笑非笑望进他目道,“我就当一回妖祸之流又如何。”
 朱厚照情即不禁,温柔吻上他。

中秋日皇帝赏赐群臣,皓月当空,便罗列玳席,于御花园中夜宴兴咏。朱厚熜绞尽脑汁也未能解那棋局,食之无味坐立不安。他白日间询过所有身边熟悉之人,皆不能破,甚而大胆去向朱厚照请教,但只得皇帝叹笑一句“朕与那人对弈从未赢过,堂弟可找错人了”。少年颇颓意地虚望着眼前酒盏,自透心不在焉。却忽听席侧传来一声苍郁温厚的问候:“世子面色似乎不太好,是哪里不通泰吗?”
 朱厚熜看过去,是冠服严整威势沉卓的老者,正目含关切地温望自己,便忙立起身,举酒拱手礼敬道:“没有,只是思些琐事分了神,劳首辅大人关心,厚熜感敬大人一杯。”言罢一饮而尽。他虽年稚,但因兴王朱祐杬一直缠绵病榻,故很小就学着应接各类人事,也是早慧,少年老成。今晚朱祐杬身体十分抱恙,未能入席,他坐在此更是谨慎,不想一点有失父王的脸面,怎料不察失了一刻神就被撞着。
 虽然老成,但到底还是稚嫩,不免显得刻意,杨廷和看在眼中,面色愈温,摆了摆手,按下少年恭礼的手臂,笑道:“同席共乐,世子不必紧张。”又似想起什么,目生奇趣道,“臣听闻日间世子向人问棋不得解,不知是否因此牵念?臣老来无事,也常爱与人手谈磨时,倒想见见那局棋,看能否为世子消解一二。”
 朱厚熜立时目中一亮,又礼道:“那就拜托首辅大人了。”

朱厚照在筵首起头统敬了一杯酒,传开歌舞,示意诸席尽乐后就离了座向东宫旁去。朱宸濠正在阁亭中抚琴,勾指抹弦,缓慢的铮铮断续,无思无情,不成调子,皇帝知他不过是在随性把玩,也不打断,立在案前静静听着。等他终于玩意尽了,便握住他略渐青白发凉的双手拢在唇边哈气道:“冷了,再出来记得让人拿着手炉。”
 朱宸濠由他热心,无甚表情但语声轻慢:“还没到冬天。”
 朱厚照无奈笑了笑:“是,我小看皇叔了。”
 待返暖了,那人抽回手,复按琴上:“今天兴致好,你想听什么?”
 “皇叔弹的,我都爱听。”皇帝转近,并肩挨坐在他身边,侧支着额看他道,“不过记得最清的是去年春时与皇叔携游江南,遇那馆楼不知天高地厚自夸琴技第一,还扯旗招赛,设银千两,众竟被唬住,无人去试,结果他自弹一曲……”朱厚照哀叹一声,又忍不住笑,“真真是世间难闻,若非皇叔听不下去半路止了他,接弹了首清调洗耳,我都疑心他不是在弹琴是火炭烧喉的痛声。”
 “他却弹的不仅是琴,还是世无其二的焦尾。”朱宸濠抚了抚手下那世无其二的琴身,轻嗤道,“想出这样丑趣的法子给皇上的私游献宝添乐,也是难为那些大人用心揣摩体贴圣情了。”
 皇帝更深笑了声,轻抬另手,缓抚他沐着月华流泻身背的一片墨色:“这样挺好,我本也未想能成明君。”
 那人唇边勾起微讥,侧瞥他一眼,又望向亭外广穹浩渺,烟岚拱蟾,指下起势道:“如此良夜,不好辜负,便衬景个苏调的‘千里婵娟’罢。”
 “好。”
 抚了半阙,亭口转进了少年身形,见亭中并坐的皇帝,愣了下就要跪礼,朱厚照即时抬手无声相止,眼神示意他不要打扰琴者。待抚完一曲,皇帝击掌称赞,朱厚熜才行大礼,又端棋向另人颔首示敬。
 朱宸濠微笑道:“来,解开了吗?”
 少年便步近,将棋盘安放在琴前,低头道:“无解。”
 那人扫了眼棋局,一子未变,但抬目看向朱厚熜,却带着玩味趣意,等着来者后续。
 朱厚熜觉出他目光,心中忽地争胜,沉了沉气,摒了本想向这人请教的念头,抬手拿取了几处关键的黑子,局势立刻翻转。少年仍然低头,然声笃定:“我虽不能解此棋,却幸我非棋子,而是执棋人,当掌控全局,决定生死,想让哪一方赢,便除去另一方罢了。您也只说让白棋赢,而不计我手段,可是此意?”
 朱宸濠挑了挑眉,更笑看他,言中带出几分难得赞叹:“我昨日目钝,居然没看出你如此天纵之才。”
 朱厚照蓦地似笑非笑道:“堂弟真是气势非凡。”
 朱厚熜闻言一惊,背脊发凉,察得自己方才言语气焰,目无主上,实大不敬,立即跪道:“臣失言,请皇上责罚。”
 皇帝不语,挑指勾了下紧弦,铮如金石裂帛。
 朱宸濠仍有笑意,又起手了几声缓调,看着少年脊背道:“若罚,该首罚我,引你悟此,是我之意,自是我的错――特请皇上责罚,看来你深怪我刁难。”
 “不……”朱厚熜听不出他是玩笑还是认真,眉如死结,脑中混沌,只觉自己不知为何如陷泥潭,拔不出,摆不脱,多说多错,解释不得,顿了一会儿,忽想起道:“其实我未悟出您的深意,是首辅杨大人点拨,才思至此。”
 琴声顿止,那人笑意淡去,凤目讥诮:“你初入宫,就同杨大人这样熟识了?”
 少年摇了摇头,稳息道:“不熟识,只是首辅大人碰巧爱棋,逢见我问人不得,便好意来帮忙看了看。”
 “他何时爱棋,我倒不知。”朱宸濠目中讥讽更甚,语声却愈温然,“好意?人心是好是坏,可是很难看清的,你这会儿倒不多思了。”
 朱厚熜又一怔,脑中翻覆数过,到底心智未足,反更加胶着不辨,一时逼出些虚汗,只斟酌道:“多谢……王爷提醒。”
 那人又覆手琴弦,勾抹断续:“你不必随那些宫人称我,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师,你尊我声先生即可,起来吧。”
 少年身背明显一僵,许久才谨慎道:“不敢。”
 朱厚照方幽幽回了句:“拜个师礼,起来吧。”
 朱厚熜便向朱宸濠叩了三叩,起身拱手道:“见过先生。”
 承礼者也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我不管你这句‘先生’叫得是否情愿,不过是个称名罢了,等你哪天能摆出让我解不开的棋局,便可询我姓名,到时直呼我名也无妨。”
 少年恭身不动,低目暗沉:“听凭先生。”
 皇帝却起了不耐,挥手道:“去吧。”
 朱厚熜便又一礼,退了下去。
 朱厚照展臂揽住身边人,皱眉道:“皇叔对他太上心了。”
 朱宸濠嗤笑一声,抚了抚皇帝面颊:“这不是你安排的吗?”
 朱厚照不禁一叹:“我真是自作孽啊……”
 “他是不是孽,尚不见得。”朱宸濠目色涌动,游指戏摩极近的饱满唇瓣,“你与我所孽却已必定纠缠至死了。”
 “我只怕不能与皇叔共死。”皇帝噙住他指尖咬了一口,接着迫面深深吻上他。

乘云径到玉皇家。人世鼓三挝。试自判此生,更看几度,小住为佳。何须如钩似玦,便相将、只有半菱花。莫遣素娥知道,和他发也苍华。
 ――宋·刘克庄《木兰花慢·丁未中秋》下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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